暮幽里

果不其然，这一夜风雪还是让艮墨池病倒了，这一病就是病了月余，眼看着再过些日子就要开春，艮墨池的身子才慢慢开始好起来。毓骁大抵也知道为何他这病来得突然又巧合，约摸就是和上朝那事有关，艮墨池对此不置可否，所幸毓骁也并未追究。

但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朝总归是要上的，他也不可能一辈子藏在这别院做个不见光的幕僚。

“先生，时辰到了，轿子已经备好。”

“那就……走吧。”

初春的天气带着遖宿特有的干爽气息，艮墨池的轿子得了毓骁的特许，直到大殿门外才停下。艮墨池出了轿子，将外头披着的披肩交给一路跟着他进宫的别院侍从，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踏上通往议事大殿的台阶。

艮墨池来得不算早，不少眼熟的和不眼熟的遖宿大臣已经在殿上站好互相攀谈起来；他来得也不算晚，毕竟毓骁这个遖宿国主还并没有到。有不少老臣已经发现了他这个熟人的到来，艮墨池微微抬起头，无视了那些或是探究或是厌恶的视线，默默走到队伍最末的位置站定。随着毓骁贴身侍从的一声通报，那些饶有深意的目光才纷纷收敛，集中到自己的君王身上。

王座上的毓骁比从前更加稳重，处理政事来也更加游刃有余。先前艮墨池向他献的几条良策统统都已经布置了下去，事到如今也皆有了不错的反馈，得到了群臣不住的夸赞。

“这些功劳并不是本王一人的，多亏艮卿劳神劳力。”

“王上……谬赞。”艮墨池郑重一礼道。 他说得很慢，几乎可以听到每个字里的细碎回音从大殿的四面八方折回到他耳朵里——如今舌头已经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咬字也是精准不少，但他还是小心不让自己在这朝堂上出丑。

寂静，寂静之后是琐碎的议论声，如令人生厌的蚊蝇声般在大殿上炸开。

“王上所说的艮卿可是当年连易三主的艮墨池？”

“此人可是当年杀害太师、叛我遖宿的那个逆臣贼子？”

“听说当年投身于当时的开阳国主，挑起中垣战乱的不也是这个艮墨池？”

“王上……”

然后是惊叹、质问，愈演愈烈。

艮墨池站得笔直，这些嘈杂的声响和不善的视线严严实实地包围着他，但他就这样略昂着头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穿过人群看向毓骁的眼神坚定而坦然。

——这早就是预料之中的局面，不是吗？

王座之上的毓骁看了眼殿上的喧闹，然后对上艮墨池的目光，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这一笑，像是有魔力，在艮墨池的世界里投下了一枚定心针，竟然让这一切困扰着他的吵嚷声都如潮水般退去。

“往事已矣，陟罚臧否，也早已决断。如今遖宿正是用人之际，本王信任艮卿，就是相信艮卿是能解我遖宿之困的人。又或是，你们其实并不是在质疑艮卿，而是在质疑本王的决断？”毓骁的话止住了殿上的喧闹之声，更噎得一帮刚才喊得最凶的臣子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疑虑吗？”毓骁凛起目光，往朝堂上一扫，打住了最后的一点窃窃私语。

然后他点点头，继续问：“本王先前还提过要与瑶光通商，大致方案各部都已经敲定，现在就只需要择出使臣，出访瑶光签订协议，我遖宿的困境便算有了转机了。”

……

朝堂上的进言还在继续，时而针锋相对，时而话藏机锋，艮墨池听在耳里，望着泰然处之的毓骁，突然间叹出一口气来。

他记得当年的毓骁，还是个临阵挂帅的少年君王，初定内乱，一时意气，又进军中垣，最后成败都落在那一个人手里。

当年的他又何尝不是一时意气，老师也确实说的没错，他本应知艮卦，却太过重利，偏要和那人争一争，之后种种，叛国也好易主也好，最终落得这般下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他艮墨池，和毓骁一样，都败在那一个人手里。如今想来，也真是让人唏嘘。

他回想起那时刚和毓骁提出和瑶光通商的时候，毓骁曾表露出一瞬间的惊讶和犹豫，他抓住了，只是没有说破。

况且，瑶光？本就不在他心上，说到底，让人心心念念无法释怀的终究只是人而已。

只是本以为心如止水的自己，即使知道不该，却还是会想知道：有些人，时隔经年，是否还让某一些人牵肠挂肚，一如当初……

“臣建议艮大人出使瑶光，协议通商之事！”

这一句话突兀地将艮墨池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他抬起头看向大殿，竟一时找不到何人发话，所以他只能将目光投向毓骁，只见毓骁也是微微惊讶地望着他，然后抿住嘴，眼里似有深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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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部分会有点长，所以分几段写，但是过两天又要出去旅游了，所以更新不能保证每日一更了。

回头又看了遍…欧特么太少女心思了我的艮艮，有点不能忍…我理想的艮艮，弯也要像个钢铁直男啊☹️☹️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矫正…😂